親歷日軍屠殺的百年中學:圣士提反書院70年記憶傳承

“這個是我們的書院大樓,一樓有些課室,二樓是學生宿舍。1941年12月25日,約200名日軍士兵闖進已被臨時改成軍事醫(yī)院的書院大樓,他們用刺刀殺死了當時負傷臥床的英軍及加拿大軍人,還有部分醫(yī)護和我們學校的教職員。這次殺戮史稱‘圣士提反書院大屠殺’……”

 

圣士提反學院中四(高一)學生梁君鴻站在兩棟歐式白色大樓前,向中新社記者說起這段血色的校史。

 

根據香港資深報人謝永光在《戰(zhàn)時日軍在香港暴行》一書中摘引的、全程目擊慘案的加拿大陸軍隨軍牧師巴萊特戰(zhàn)后在東京戰(zhàn)犯法庭上做的證詞:在日寇鐵蹄踏上香港島的那個黑色圣誕節(jié),闖進傷病醫(yī)院的日本軍人,無視國際戰(zhàn)時法和《日內瓦公約》,用滅絕人性的手段開腸、破肚、肢解、挖眼、割鼻耳舌,把170名手無寸鐵的傷員和醫(yī)生、護士活活殺死,7名女護士無一幸免被奸淫,有的還被壓在尸堆上輪奸,奸后再處死……

 

三年零八個月的日占時期,書院被轉為拘留營,近千戰(zhàn)俘囚居校園,運動場被轉作菜田,為被拘禁者提供急需的食物。期間,日軍還在香港犯下“港島南區(qū)殺人事件”、“難民船沉沒事件”、“梅窩血案”等罪行。

 

70多年后,這座位于香港島南面海濱的百年老校書聲朗朗,師生們在被評定為歷史建筑的校舍中穿梭往來。學校后山的赤柱軍人墳場安葬著包括學院教師在內的598名二次大戰(zhàn)死者。南山徑上的小屋——文物館里,陳列著當時的報紙、拘留者的日記、地圖、手繪生日卡等文物。

 

2008年,圣士提反書院開始推行文物徑導賞服務計劃,把書院大樓、馬田宿舍、小教堂、墳場及文物館等地點串連,安排學生為市民做義務導賞員,從校園的磚瓦講解到香港的抗戰(zhàn)歷史。梁君鴻就是他們中的一員。

 

“我們在中一(初一)的時候就會學習學校的歷史。而報名成為導賞員之后,老師做的系統(tǒng)資料,會通過上一屆的學長學姐教給我們。我們再教給學弟學妹。”

 

在這所有900余學生的中學里,除了必修校史,有超過100名學生報名了導賞計劃,這在圣士提反文物展覽館統(tǒng)籌老師陳國培看來,是“一種傳承歷史的辦法。”

 

“日軍在香港的暴行證據確鑿,如果日本人想說自己在戰(zhàn)爭中沒有做什么壞事,那簡直是天方夜譚。”陳國培以圣士提反拘留營的管理方式為例,“日軍在香港殘殺、強暴,把人民的財產掏光,把人力掏光,把所有能用的資源掏光。日軍在香港所謂管制,只不過說把香港的資源用盡而已。所以日本人在香港整個戰(zhàn)爭時期,沒有管制,只有負面的破壞。”

 

為了記錄這段歷史,并讓更多人知道,圣士提反書院每年都會接待前來悼念戰(zhàn)友或親人的加拿大、澳洲等地老兵,接受他們的家屬捐獻的相關文物。學校也帶學生赴東南亞,尋訪戰(zhàn)亂時期的校友。書院期望通過“口述歷史”的方式,配合資料、文物的整理展出,還原、記錄、證實日占時期的社會百態(tài)。

 

近年來,圣士提反文物徑的影響力逐漸擴大,甚至還有日本的中學也每年安排學生來參觀,與香港的學生一同了解當年日軍在香港的所作所為。

 

“還有很多資料和訪問錄音,限于人力物力,我們都還沒有時間去整理。”陳國培說,歷史無聲,戰(zhàn)亂的教訓卻應該代代相傳。但如今說起香港的抗戰(zhàn)史,提到圣士提反屠殺事件的,多會用上“鮮為人知”一詞。這段歷史不被提及的原因之一,陳國培坦言,“因為我們沒有足夠時間好好的講。”

 

“1997年以前念中國歷史的人數,比1997年以后的還要多,最大的原因是什么?課程改革之后,中國歷史科目慢慢的不受重視了。”這位在圣士提反書院任教20余年的歷史教師認為,課程編制限制了對學生的歷史教育,香港年輕人、特別是吸收能力最強的中學生,對于歷史的認知都不夠。

 

“從學校的歷史講到香港、中國近代史,從日軍侵華史關聯(lián)的我們生活,到學生的價值判斷,必須要從整個歷史層面看,然后才會感覺到對國家的認識。”陳國培說,“如果學生本身對歷史不了解、沒有體會與成就感,沒有承前啟后,如何感受血脈相連?”(完)

 

記者 盧哲